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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上幼儿园时,母亲喜欢给我唱儿歌,但却只有曲子调子而没有歌词,因为她没有钱买多余的儿童书,也更别说送我去幼儿园了。我便时常站在夕阳的落寞中,手还沾满了黄泥,望着幼儿园门口流动的人群,我多么想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啊,我多么想展开笑颜,在那落日的余晖中牵着母亲的手。
但是有一天,我的这个愿望突然实现了,母亲竟然骑着新买的电车载着我走进了那个大门。我起初真是不敢相信的,直到老师在课上叫了我的名字,直到我应下了那句话:“是的老师,我就是张某某,朋友们好,希望和大家一起玩”,在那里我交到了好朋友,我认识了原来除了泥巴和黄土,还有崭新的叫积木的玩具,也第一次学会了那首儿歌《大白兔》。具体的内容已经忘却,但是那天的下午却完好如初的保存在回忆里,刘老师在临放学时给我的一罐糖也叫大白兔。
母亲在傍晚接我回家,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,我却欢快的上车。在路上我一直提起那首《大白兔》,我一遍又一遍的唱给母亲听,但是坐在前面的人始终是一言不发。到家的那一刻,我立马就看出了不同:父亲没有站在门口眺望,那天父亲没有和我们谈工地上的趣事,屋里屋外都挂上了一种白花,大门前还燃着香。吃晚饭时,母亲还不说话,我却狼吞虎咽地吃完饭,不久便趴在那原本父亲专属的木椅上看着天空了,我想起以前都是躺在父亲怀里,但现在我自己坐在上面,连脚都不能着地。那一夜的星辰光芒万丈,直要照亮大地,却照不到母亲所在的那一方窄窄的角落。我终于想起问母亲爸爸那去了,可换来的是突如其来的泪水,我害怕了,平时的母亲总是和蔼可亲的。望着那水流进母亲嘴里,我想起老师今天教了,泪是咸的。我拿出一块糖递给母亲说道:“妈妈,别哭了,很咸,给你吃糖,很甜。”母亲没等我说完一把抱住我,接过糖狠狠地往嘴里塞也不忘说道:“甜,甜……”我第一次看见母亲如此伤心,眼睛也模糊了,在朦胧中我望见高高的木桌上居然摆着一张黑白照片,是父亲的,照片中的他和往常一样微笑着,不过他没有走过来和我们相拥。
我再也没有见过那天的星辰了。
我一次又一次的呼唤母亲的名字,母亲却听不到,但她也一次又一次的在朝我摆手,她说想父亲了。
我站在空空的病床前,闻着母亲遗留的气息,刚刚她还在安静的睡觉,现在却被好多不知名的人抬走,我试图阻拦,又被推开。姑姑也来了,她见到我的第一面就抱住我,和五年前一样如同母亲般哭泣,泪流满面。
晚上我来到家里收拾东西,我是要走了么?我为什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呢?我没有泪水,是我不爱母亲吗?
来到我的房间,我看到母亲今早为我准备的明日水果,旁边还有一张便利贴,上面歪歪扭扭地写道:明早吃,苹果好。短短几字我看的格外端正,抬头再望时,又忽然看见了那年久失修的老灯,母亲说过明早就修的。
踏入母亲的房间,我想找到她的照片,却一张都没有,满屋子都塞满了针线,床头柜前是损坏的无数老花镜。原来,连一张全家福都没有啊。
厨房传来滴滴答答的水声,旁边便是今早吃剩的碗筷。剩饭都被放在一个大铁盒子里,冰凉,没有任何温度。我突然想起母亲今早告诉我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工作,在夜班,我抬头望向表,十点半了,正是母亲回来的时候。我学着她的样子陌生的炒着剩饭,我在里面又自作主张的加了几块大白兔奶糖,母亲说过那糖是甜的,她喜欢。
终于我端着盘子出来,放在桌子上自己也趴下等着母亲,每次窗外有脚步声,我都会叫一声“妈!”,但是每次都会落空,没有人答应,只是狗叫声乱成一片,不知过了多久,鸡鸣声出现了,太阳的第一束光照在我的脸上,我挣扎着起来,被木板硌地生疼饭菜早就凉了,门又被突然打开,我喊了一声妈,但走近来的却是姑姑,她焦急地望着我,像是找了我很久。我也注意到她手中有一张用相框裱起来的照片,也是一张黑白的,那是母亲唯一的照片。我又望向那表企图找到一点时间的痕迹,上面显示十点半,原来它早就不走了,可是母亲却每次都能准时叫我起床。
我想起她在四十年光阴的最后一刻说的最后一句话:“孩子,你还有大白兔奶糖吗,去拿些来,我想吃。”
我到底哭出来了吗?我忘了,但是那天我一句话都没有说,只有那一句句妈……